近日，自愿碳市场诚信委员会（ICVCM）的两名创始专家组成员尤尔格·富斯勒和兰伯特·施奈德辞职，以抗议该机构决定批准他们认为缺乏可信度的REDD三种方法学。施奈德表示：“在我看来，这三种方法学不符合ICVCM评估框架的要求。ICVCM可以在解决自愿碳市场的诚信问题方面发挥关键作用。然而，现在做出的决定让人对此产生怀疑。”

背景回顾

2024年11月，ICVCM批准了三种减少森林砍伐和森林退化造成的排放 REDD的方法学（详情可见ICVCM批准三项REDD方法学）。对于此次REDD三种方法学的批准，ICVCM允许组织声称可通过投资于制止中低收入国家（通常是南美洲或非洲）自然资源丰富的栖息地的森林砍伐和森林退化的项目，抵消一吨二氧化碳当量的排放。目前，这三类已批准的方法学尚未发放任何碳信用，但相关项目正在进行中。总计有超过3.23亿碳信用将在第一个发放期内根据这三种方法学进行验证和最终签发碳信用。随着批准的方法学发布，REDD+碳信用预计将从2025年初开始贴上CCP标签。

辞职理由

在一篇联合博客文章中，施奈德和其他ICVCM专家解释了为何这三种获批方法学不符合要求，三种分别是：

（ART）REDD+ 环境卓越标准 (TREES) v2.0，TREES 信用等级（VCS）VM0048 减少毁林和森林退化造成的排放 v1.0（VCS）管辖和嵌套 REDD+（JNR）框架 v4.1

这三种方法中的一种，Verra 的新VM0048方法，用于减少毁林和森林退化造成的排放—也已接受碳信用质量倡议机构（CCQI）的评估。CCQI得出的结论是，该方法学很可能高估了30%以上的减排量。作者为Lambert Schneider (Oeko-Institut)、Juerg Fuessler (INFRAS)、Quirin Oberpriller (INFRAS)、Randall Spalding-Fecher (Carbon Limits)。作者均为ICVCM专家小组的现任或前任成员或ICVCM下属的主题专家。以下是部分全文：

我们是ICVCM专家小组的现任和前任成员，也是ICVCM 的主题专家，我们为ICVCM 评估框架的制定做出了贡献。我们认识到迫切需要为可持续森林保护提供资金，并观察到已批准的方法比以前的版本有所改进。然而，根据我们的评估，目前的形式不符合评估框架的若干要求。以目前的形式批准这些方法学会给ICVCM的完整性带来风险，并开创一个有问题的先例。我们在此总结了这些方法学与 ICVCM 评估框架不符的主要领域。减排量化估算基准毁林率，即在没有任何REDD缓解活动的情况下会发生多少毁林，是量化REDD活动减排的最大挑战。这是因为未来的毁林率取决于多种因素，例如先前存在的政策和计划、农业和林业产品的价格或当地毁林主体的迁移。因此，估算基准毁林水平具有很大的不确定性。在评估方法时，ICVCM要求，除其他外，方法学不太可能高估减排量，并且“如果某项活动仍有可能高估，则活动不太可能大幅高估减排量”。在评估是否可能发生高估时，应考虑所有不确定因素（见此前发布的评估框架表 10.1）。在我们的评估中，三种已获批准的方法学均未满足这些要求。这些方法学没有适当地解决确定森林砍伐基线时固有的不确定性，这可能导致对单个缓解活动的估计过高。这三种方法学都假设一个辖区（例如一个国家或次国家区域）过去五年或十年观察到的平均森林砍伐水平将在下一个计入期或基准期内继续。正如理事会在其观察中指出的那样，这可能导致在未来森林砍伐水平会下降的辖区中高估基准排放量，而在未来森林砍伐水平会增加的辖区中低估基准排放量。下图使用了54个热带湿润森林国家的历史森林砍伐数据，说明了这种影响。该图比较了两个时期的实际森林砍伐水平：用于确定基线森林砍伐水平的潜在历史参考期（此处为2007年至2016年）和潜在计入期（此处为 2017年至2022年）。条形图显示了计入期内的森林砍伐相对于从历史参考期得出的假设基线森林砍伐（黑线）的情况。该图表明，高估或低估基线森林砍伐率的可能性非常大。在最极端的乌干达案例中，潜在计入期内的森林砍伐仅为基线假设的森林砍伐水平的23%。相比之下，在喀麦隆的案例中，潜在计入期内的森林砍伐是基线假设的森林砍伐水平的213%。这可能导致对基线森林砍伐率的大幅高估或低估。我们注意到，这种影响可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减轻，因为基线每五到六年更新一次。然而，根据 ART TREES，一个辖区可以在一个基线期后终止其 REDD 计划而不受处罚，即使森林砍伐水平在随后的时期再次增加。

*2017 年至 2022 年潜在计入期内 54 个管辖区的森林砍伐情况（条形图）相对于用于确定基线的潜在历史参考期 2007 年至 2016 年的森林砍伐情况（黑线）；

资料来源：碳信用质量倡议（CCQI）对 VM0048 的评估

有人可能会说，某些管辖区或项目的低估会弥补其他管辖区或项目的高估。然而，在实践中，巨大的基线不确定性可能会导致选择偏差。森林砍伐趋势下降的管辖区或这些管辖区内的项目可能会寻求碳信用，而森林砍伐趋势上升的管辖区或这些管辖区内的项目则不太可能这样做。即使没有这样的主动选择，基线被高估的管辖区或管辖区内的项目也具有竞争优势，因为它们获得的碳信用比实际减排量多，而基线被低估的管辖区或管辖区内的项目可能无法继续或失败，因为它们没有获得足够的碳信用来支付成本。这两种影响都可能导致基线被高估的管辖区或项目产生更多的碳信用，从而破坏整个活动组合的完整性。选择偏差的风险还以其他方式出现。根据VM0048，用于将管辖范围内的森林砍伐水平分配到特定土地区域的模型的不确定性未被考虑。这引发了人们的担忧，即项目区域可能是根据模型中未反映的森林砍伐风险的实地信息来选择的。此外，所有方法都提供了不同程度的量化碳储量的灵活性。这造成了活动支持者选择有利的数据、假设或模型的风险，从而导致对减排量的高估。多项研究已将选择偏差确定为碳信用的主要风险之一，也可能是已批准方法下的主要诚信威胁。由于未考虑的大量基线不确定性和相当大的选择偏差风险，这些方法也无法满足ICVCM的要求，即计入的减排量来自减缓活动的实施，而不是来自与减缓活动无关的外生因素的变化（已发表的评估框架表 10.6）。根据现行规则，计入的减排量可能部分来自减缓活动支持者无法控制的因素的变化。最后，没有一种方法学能够解释所有相关的泄漏形式，而这正是 ICVCM 所要求的（已发表的评估框架表 10.5）。特别是，跨国界的泄漏没有被考虑，但对于某些司法管辖区或项目来说，这种泄漏可能很重要。额外性只有通过碳信用创造的激励措施才能实现额外的减排。证明额外性很困难，因为它需要评估没有碳信用额度会发生什么的反事实情景。由于辖区 REDD活动的性质不同，ICVCM对此类活动有单独的要求（评估框架表 8.9 和 8.10）。在我们的评估中，批准的方法学没有满足其中几项要求。ICVCM 要求管辖活动必须提交一份实施计划，该计划确定并描述计划中的新缓解或增强行动（例如，引入新的法律或政策以减少森林砍伐造成的排放），并报告其实施情况（已发表的评估框架表 8.9）。提供此类信息是确保观察到的较低森林砍伐水平是由新的或增强的缓解行动而不是外部因素造成的最低条件。虽然 ART TREES 要求提交概述计划方案或活动的实施，但它并不要求监测和报告其实施情况。ICVCM还要求管辖活动提供证据，证明碳排放信用（或基于结果的融资）的预期收入对于实施缓解活动具有决定性作用（已发表的评估框架表 8.9）。这对于确保预期碳排放收入是管辖活动的决定性推动因素非常重要（即，如果没有这种激励措施，活动很可能不会开展）。虽然 JNR 框架明确要求这样做，但 ART TREES 没有任何此类规定。最后，ICVCM要求碳信用计划应有规定，在减排活动开始日期和第三方验证或向碳信用计划提交文件之间设定一个合理的最长期限（评估框架表 8.3 和 8.10）。ART TREES 和 JNR 框架都允许在管辖活动开始和提交第一份文件（例如概念说明）之间间隔四年。允许如此长的时间可能会使最初不期望产生碳信用或获得其他类型的基于结果的资金的活动获得资格。虽然合理与否可能取决于旁观者的看法，但我们认为四年的时间并不够保守。持久性土地利用减缓活动存在非永久性风险。减缓活动所储存的碳可能会在未来因自然干扰（例如野火）或人类活动（例如采伐）而重新释放到大气中。对于在辖区范围内实施的活动，例如在 ART TREES 和 JNR 下，逆转的风险可能低于项目，但仍然存在。例如，在赞比西亚综合景观管理计划 （ZILMP）下，这是一项由世界银行森林碳伙伴关系基金（FCPF）支持的辖区方法，所有先前量化的减排量在 2021年和2022 年随着森林砍伐压力的增加而被逆转。对于项目规模的减缓活动，ICVCM 要求监测和补偿至少40年的逆转，包括通过使用汇集缓冲储备。对于辖区规模的减缓活动，ICVCM不要求监测此时间范围内的逆转。相反，应提供证据证明汇集缓冲储备的贡献与逆转风险成正比，并且足以补偿此时间范围内的潜在逆转（评估框架第 9 节）。经批准的碳信用计划之一 ART TREES 不要求辖区活动监测和补偿信用期以外的逆转。ART TREES 没有公开提供任何证据表明汇集缓冲储备的贡献足以弥补 40 年的逆转。截至 2024年11 月，一个辖区（圭亚那）已注册，22个辖区在 ART TREES 下列出。总共有四个辖区提交了监测报告。其中，三个国家指定了5%的缓冲贡献（哥斯达黎加、加纳和圭亚那），一个国家指定了15%的贡献（越南）。鉴于 (i) 这些贡献相对较小，(ii) 各国可以在出现逆转时终止参与，以及 (iii) 在40年的时间范围内逆转风险可能很大，我们质疑这些贡献是否充分反映了未来的逆转风险，是否足以应对这一时间范围内的逆转。结论根据我们的评估，这三种获批的方法学不符合ICVCM 评估框架的若干要求。这对ICVCM和自愿碳市场的完整性构成了相当大的风险。鉴于这些活动的规模庞大，我们担心当前的方法学可能会导致大量碳信用没有任何实际减排量支持。我们认为，需要进一步加强这些方法学，以确保碳信用减排量是额外的，并且是由预期的减缓行动引起的。